山澗溪畔,啁啾鳥鳴。
辛泉看到了漣。
她當然不曾見過他,但她覺得早己認得他。
漣做了一個手勢,食指向上輕擊中指,周遭的景緻即變換為一間小茶室。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畫匠,剛纔在寫生。”
漣額前的頭髮從中間分向兩側,與下頜齊長,後腦勺則低束著髮辮,整個人顯得慵懶且狷狂。
他的目光似乎總在任意遊走,從不為誰片刻停留,而隻要與他的視線相觸,就能感到那雙眼極為睿明,首把人心照得透亮。
“你有話同我說,所以帶我來了這裡,是嗎?”
“我以人的夢境作畫,你的夢向來是色香味俱全,我很喜歡。”
“你想讓我為你提供夢境?”
“三十三場不重複的夢。
待最後一夢完結,你可以自己選擇進入任何一個夢的世界,自此生活其間,不必回返。”
“這對我來說非常容易,酬勞又太誘人,很難輕信。”
漣抬眼笑了,彷彿極愉快似的,一瞬間,室內儘是照眼的光華流轉。
“或許比你想象的要困難些,到時我會幫你。”
“除了不能重複,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夢境無法憑藉你的主觀意誌掌控,有時候,現實世界枯窘貧乏的元素會漏進夢中,那麼,夢境就不再完滿,我也不會想要用筆繪下。
另外,人物可以多次出現,不過每回都是陌生的。”
“有段時間我的確經常會在夢中選購教輔,就像彆人常夢見在考場一籌莫展。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近來生活得毫無壓力,夢境都輕鬆有趣。”
“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隻要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之間的夢境,人們雖在午後也會睡得很沉,但較之夜裡更容易受到現實侵擾,哪怕是很安靜的所在,花香、風雨、鳥鳴,以及隱約的人聲,這些屬於白晝的一切,都會讓夢境不夠純粹。”
“我己經改掉熬夜的習慣,也不再做白日夢,睡眠時間正好符合你的心意。”
“那就這樣約定了。
如若順利,三十三天後,你可以憑自己的願望身處一個喜歡的世界。”
辛泉還想問漣,等到了那個時候,她還能再回到夢域嗎?
但她的心中滿是即將去往異世界的歡喜,無暇多想。
鬨鈴聲是一段動聽的旋律。
辛泉是少數不厭惡鬧鐘音樂的人,現實世界清爽的空氣迅速灌入她的腦內,夢境相應地暗淡了下去。
她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接受了某個挑戰,而夢中模糊的身影又是誰呢?
今天的辛泉多少有點心事重重。
分管領導參加調度會,臨時要辛泉再印二十份彙報材料趕緊送去。
辛泉百無聊賴等著列印機赫哧赫哧運轉,又為自己莫名的焦躁感到羞恥。
她每天就和這台老舊列印機一樣,想要掙脫可怖的循環,實際隻在原地蹦躂。
被人毫無意義地支使,是她存在的功用。
騎著小電瓶,穿過熟悉的幾條街,辛泉在開始前十五分鐘趕到會場,她捋了捋亂髮,恭敬地遞過材料,在無人留意中匆匆來去。
回到工位吧。
外麵冇什麼可流連的,還不如辦公室平和安穩。
如果再停留於這些曾往返千萬次的街巷,自己真的會窒息了。
辛泉有時會驟然感到將被什麼東西吞冇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