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馬車很快備好,兩人各自帶了一個丫鬟出來。

車外人聲鼎沸,叫賣饅頭的,誇自家胭脂的,介紹攤子上珠花的,走街串巷貨郎叫賣的聲音交織組成了人間煙火。

雲暮卿掀開一角簾子窺探,隻覺恍惚如隔世。

很快馬車就到瞭望江樓附近,這兒已經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擁裹著了。

“這麼多人。”

花盈盈一臉的得意,“幸好我手底下也有產業跟望江樓有往來,他們一直給我留了個廂房的。”

雲暮卿啞然失笑。

幾人直接從另一側進瞭望江樓,等到了包廂,雲暮卿這才發現這個包廂的視野極好,一側靠江,一側靠大廳。

她隻要稍微推開窗欞就可以看見大廳裡麵的景象,底下烏泱泱的一片人,唯獨一個紅色的台子搭在正中,台子上站著一個神閒氣定的人,輕輕的搖晃著手上的摺扇,“連某不才,還請賜教。”

還真是像模像樣。

雲暮卿眸光流轉,卻看見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宋秉然。

一直藉口說忙著公務不肯在府上多看她一眼,原來都是在這兒捧場呢。

此刻的宋秉然哪裡還有在雲暮卿麵前的厭惡,看向台上那道身影的目光極儘纏綿悱惻,眼中的柔情都快要滴落出來。

倒胃口。

雲暮卿淡淡的收回目光,將手中氤氳著熱氣的茶抵在唇邊輕輕的啜了一口,“盈盈,我下去一趟,很快回來。”

花盈盈一直梗著脖子看底下的人,聽雲暮卿這樣說,連忙道:“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了,有連翹跟著我。”

雲暮卿笑了笑,轉而推開門下樓。

連翹不解,“夫人,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奴婢就是,何必親自下來?”

“這可不行。”

雲暮卿神閒氣定,要送給連夏兒的第一份禮物,她怎麼能夠假借於手?

“你戴好麵紗去找筆墨來。”

聽著雲暮卿的話,連翹心下一驚,“夫人,那您一個人…”

“丟不了。”

雲暮卿催促著,“要快,我急著用。”

連翹無法,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等到連翹回來,雲暮卿思索片刻,左手拿著筆歪歪扭扭的寫下了一些句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樣好的詩句夫人怎的冇有一早拿出來?”

連翹瞪大了眼睛。

她即便是不懂詩,但也能夠看出這些詩句都是何等的驚豔,可同時也不解為何雲暮卿要反手寫下來,分明那一手的簪花小楷漂亮的緊!

“把這些字條交給前麵的那些學子們。”

雲暮卿吹乾墨汁,將詩句一一裁開疊成了字條,嘴角露出一絲惡劣的笑來,“若是他們問起來是誰給的,你就說,是女先生。”

雖然不知道雲暮卿的用意,但連翹自小就最聽雲暮卿的話,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麵紗就往著前麵的人潮擠過去了。

雲暮卿這才站起身來悠悠的往樓上走。

上一世的連夏兒因為這些詩詞名聲大噪,一時間京城裡麵連公子的名號無人能及,甚至出了公子世無雙的美稱。

可能夠寫出那樣驚豔詩詞的人怎麼會是連夏兒那樣的鼠輩?

連夏兒在她臨死之前說的那些話她也有了大概猜測,對方似乎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這些詩詞亦是那個世界的先人所作。

聽著匪夷所思,但雲暮卿自己都重生了,她又為何不信?

她想的出神,冇注意到迎麵急匆匆的下來一個人,等到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晚了,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雲暮卿驚呼一聲,樓梯上無法穩住身形,整個人像是一隻瘦弱的蝶一般要墜落下去,一股力道緊緊的攥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拉,頓時鼻息之間盈滿了好聞的香味。

這個香味有些熟悉,雲暮卿脫口道:“荀令十裡香?”

“喲,小娘子倒是識貨。”

輕佻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帶著少年人獨特的慵懶嗓音。

雲暮卿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將手扯出來往下退了個台階,聲音清冷,“登徒子。”

“本世子可還幫了你,小娘子,你有些過凶了吧?”

那人的語調還有些委屈,卻不難聽出裡麵的調笑意味。

雲暮卿不由得慶幸自己方纔下樓戴了帷帽,輕笑一聲道:“是世子撞了我,難道不是應該幫的?”

隔著一層紗,雲暮卿勉強看清楚這人的大致模樣。

一身棗紅色的長袍,身形高挑,此刻正閒閒的靠在一邊的護欄上,無端的讓她想起來一個詞:天命風流。

“說的也對,那本世子就不跟你計較了。”

雲暮卿扯了扯唇。

這樣無恥的話,他是怎麼說出來的。

連翹也追了上來,見雲暮卿跟人對峙,連忙上前護在了雲暮卿的麵前,一臉的警惕,“世子還請讓讓,我們夫人還要上去呢。”

“夫人?”

那人有些好奇,“哪家的夫人?”

“臨安侯府的主母。”

連翹生怕對方做出什麼不當的行為,卻不想,對方沉默了半晌,輕輕笑出聲來。

“倒是我冒犯了。”

那人站直了身子往一邊靠了靠,連翹連忙扶著雲暮卿往樓上去。

雲暮卿隻覺得方纔那人聽說她的身份後,語氣有些不太對,進房門前頓了頓腳,剛要轉過頭,連翹連忙道:“夫人,他還看著咱們呢。”

聽得連翹這樣說,雲暮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進了屋子。

花盈盈看見她回來連忙招手,“你怎麼下去那麼久,快來,要準備開始鬥詩了!”

雲暮卿將方纔的那些全部拋之腦後,快步走來坐到窗邊。

底下的連夏兒聲音高昂,“今日既然是以自然景觀為題,如今三月春,不才隻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底下爆發一陣的叫好聲,花盈盈更是亮了雙眼,“當真絕句!”

雲暮卿用手托著下巴,唇瓣含笑,目光卻落在了前排的一個年輕書生的身上。

他並未同他人一般震驚,反倒是麵色古怪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字條。

“可還有人接?”

連夏兒輕笑一聲,其中的輕視和得意儘數落在了雲暮卿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