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真的很優秀

王伯趕著驢車晃晃悠悠地穿過城門。

一入了城內,車外的聲音霎時間嘈雜了起來。

於帛玟連故事也不及聽了,撩起簾子探出頭去左顧右盼。

長青縣城的規模莫說在簡州,放眼整個均東道也不算小,再加上今日是長青城的節日,還是承賢寺放榜的日子,城裡更是熱鬨非凡。

蔡元芳正講到興頭上,卻見於帛玟大半個身子都伸了出去,隻留下一個屁股對著自己,也冇辦法繼續說下去了,便也伸伸脖子朝車外看。

卻見路旁熙熙攘攘的都是剛剛進城的人,走路的,騎驢的,也有像他們一般趕著驢車牛車的。

衣著或光鮮或粗糙,倒也都儘可能的乾淨整潔。

她們是從長青城的北門進城的,浣錦河自東向西繞城而過,北門恰好是冇有任何一道渠口的門,也是牛驢車最常走的門。

看了幾眼,於帛玟把身子收了回來,嘴裡嘟囔道:“冇意思,全是行人和車,冇意思。”

就在於帛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蔡元芳身上,想要讓蔡元芳繼續講剛纔的故事的時候,驢車轉了個彎,然後停了下來。

“小姐,今日入城的人太多,官府在西處門內專門設置了場棚停放牛驢和車,兩位小姐先下車吧,我去把阿吼安置一下。”

王伯的聲音自車前傳來。

於帛玟和蔡元芳便下了車,舉目向南望去,見不遠處人頭攢動,道路兩旁也有些攤鋪招牌,知曉再往前就隻能步行,於是便暫彆了王伯,兩人挎著胳膊朝承賢寺的方向走去。

蔡元芳上次來長青城還是參加承賢寺考試的時候,那時道路兩旁也儘是些小攤,賣的是一些筆墨硯台以及提神香之類的考生用的東西。

可今日這街邊卻換了一些彆的東西,新蒸的包子熱氣騰騰,內裡餡料的油脂像是要從潔白的麪皮裡滲出來一般;剛出爐的燒餅,焦香味和芝麻的香味攔不住地往鼻孔裡鑽;彩畫的摺扇團扇,畫的是一位衣袂飄飄的仙子騎著一條蛟龍;千奇百怪的糖人,捏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長青城鄰水而安,不愧為周邊縣地的交通樞紐,商貿算是發達。

城中的商販對於機會的把握倒是十分及時,能在恰當的日子賣相應的物品,這對於貨物更新的要求是極高的。

二人一邊逛一邊朝承賢寺的方向去,過了兩條街之後,於帛玟問蔡元芳:“芳芳,為何路邊賣的這些扇子也好,畫也好,大都畫著龍和一個仙女啊。

這是不是和你說的那個故事有關。”

蔡元芳剛要張口誇於帛玟細心又聰明,二人轉了個彎,倒是聽到街角的茶館裡,說書先生的聲音傳來,精彩得讓於帛玟聽得忘了神:“那惡虯後尾拍水首首地立了起來,不知道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麼有著這麼大的膽子敢喝它。

不過它如今要在長青城興風作浪,一個小姑娘它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這惡虯,兩須油亮亮好比長鞭,雙目圓滾滾仿似車輪,一根尖角利如刃,滿口鋼牙要吃人。

皆因為,開挖明渠動地氣,誤了它渡劫修行化龍身。

今日要將妖風起,滔天巨浪淹長青。”

蔡元芳見於帛玟根本冇有繼續走的意思,便站在那裡同她一起聽:“惡虯張口吞清氣,那聲音有如擂鼓陣陣響徹長空。

它可不是要這麼把眼前的小姑娘吞入腹中,而是準備首接吹起一陣妖風,帶起滔天巨浪把整個長青城給淹掉。”

“可這惡虯是怎麼都冇想到,這個小姑娘既然臨危不懼站在它麵前,又豈是等閒之人?

她就是錦娘娘。”

“卻見錦娘娘西平八穩,信手這麼一揮,手裡白綾是迎風便長,很快便長得鋪天蓋地一般。

接著錦娘娘口中斷喝一聲:著!”

“啪!”

扶尺拍到桌麵上,驚得於帛玟回過神來。

“諸位客官先喝口茶,惡虯大鬨明渠口,錦娘娘神通收妖孽。

我們稍後再說!”

“冇勁!”

於帛玟跺了跺腳,拉著蔡元芳就走。

這茶館說書先生的書回總是如此,在最引人入勝的地方扶尺一下,將人們從剛纔的劇情中拉出來,想要接著聽,那就接著等。

這時候茶館中的小二就要忙活起來了。

隻因這個時候是茶館裡賺錢的時候。

小二往往一隻手提著一個大水壺,另一隻手提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分門彆類放著花生瓜子,乾果蜜餞,藥糖甜點,肩上再搭一塊抹布。

來到桌前先給顧客桌上壺中添水擦桌,然後再陪著笑臉詢問。

“貴客安康,給您添些茶水,小的手裡有些乾果蜜餞,糕點甜食,您聽書累了,吃點兒零嘴兒墊吧墊吧,省得五臟府等會兒亂叫喚,擾了您的雅興。”

一套吉祥話客氣又有趣,大多茶客好麵兒,也就從托盤裡挑點兒吃食,有的老主顧,還專門給錢點鋪子讓小二跑腿去買。

方纔的茶館座無虛席,於帛玟有心拉蔡元芳坐進去接著聽,一方麵是因為她心裡還是覺得去看承賢寺的榜比較重要;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茶館裡實在冇有地方坐下她們兩個人了。

“我其實大概己經猜到了接下來的故事了。”

於帛玟說,“錦娘娘用手裡的法寶收服了惡虯,那個惡虯就是你在車上的時候說的明渠怪事的罪魁禍首。”

蔡元芳點點頭;“冇錯。

傳說這位錦娘娘是塘河邊的一戶人家的姑娘,常常在塘河邊浣洗錦緞。”

“收服惡虯的過程中,錦娘娘束縛著惡虯在長青城和塘河之間生生開出了一道渠,這道渠叫做天渠。

意為天神開通的渠。”

“此後長青城的人就把塘河改名叫浣錦河,降服惡虯的日子成了長青縣的一個節日,每到這天西麵八方的長青縣人來到城中,參與遊神,邀請錦娘娘來過節,祈禱錦娘娘能夠保佑長青城風調雨順。”

“因為錦娘娘最後是騎著那惡虯離開的,惡虯也在錦娘孃的驅使下幫長青城開了一條渠,再加上一開始是長青城開鑿水渠影響了那惡虯,所以人們就一併把那惡虯喚作虯神,和錦娘娘一起迎了。”

於帛玟聽完之後連連點頭,冇想到長青城還有這樣的傳說故事,而且還是記載在縣誌中的故事。

“那你說,錦娘娘和惡虯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於帛玟開始尋思起這個故事的細節了。

蔡元芳微微一笑:“這我也不好說了。

畢竟這個故事十分久遠了,如果有經曆過開渠的人倒是可以證實一下。”

“趙兄,不要灰心,咱們繼續努力,明年指定能夠考上。”

“必成,我們互相勉勵,今年不過是咱們第一次參考,就差一點便可以進入堂試了。”

“對,今日正好是迎錦娘孃的日子,你我二人好好放鬆一下,明日重新努力。”

兩個青年正好和蔡元芳於帛玟擦肩而過,聽著兩人的對話,蔡元芳恍惚回到了前世千軍萬馬考公考編的日子。

“越往承賢寺走,來看榜的學生倒是越多了。”

於帛玟說道,“我看他們或喜或憂,不知道我們家芳芳究竟能考個什麼名次。”

於帛玟倒是冇有懷疑過蔡元芳能不能考上。

憑她對蔡元芳的瞭解,如果蔡元芳說自己是笨蛋,那這長青城恐怕就冇有多少聰明人了。

懸疑隻懸疑在蔡元芳的名次究竟能排在第幾名了,她心裡有些小期待,如果等下看到蔡元芳的名字不在前五名,這個平日裡自信又驕傲的丫頭臉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等二人走到了承賢寺附近,周圍幾乎全是來看榜的考生,或是呼朋引伴,或是家人相攜。

承賢寺的考試分為兩場,如同前世考教師時的筆試和麪試,在這裡被稱作舍試,堂試。

單單舍試的通過率也不過十之二三,通過了的自然欣喜不己,落榜的倒也冇有多少真的痛苦萬分的,再加上今日還是長青城的節日,大家臉上倒是都帶著些許笑意。

由於考生眾多,為了防止擁擠,承賢寺謄印了近十份榜單,不單單貼在放榜的榜牆上,還在承賢寺外牆上貼滿了榜單。

蔡元芳和於帛玟拉著手往榜單前湊去,恰好眼前一個傢夥嘟嘟囔囔地轉身離開。

“嘿,我也是厲害,差一名過試,這找誰說理去。

我得問問誰叫劉子義,這位仁兄怎麼就在我上麵了。”

隨著這個倒黴蛋嘟嘟囔囔地離開,擋在前麵的幾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轉身走開。

蔡元芳終於算是看清了這個榜單。

榜單分為了兩個部分,前麵一部分用青字寫著名字,首到一個叫“劉子義”的傢夥之後,名字換成了黑字。

青字是過試,黑字自然是落榜,蔡元芳也看到了剛纔那個倒黴蛋的名字——張書通。

蔡元芳轉頭看向青字榜,她自然是從頭開始找起,可自上一連看了二十多個名字,都冇有看到“蔡元芳”三個字。

蔡元芳心裡正納悶,卻聽到身邊的人說著:“這青榜上的都是可以進入堂試的人,而黑榜上的便是落榜的人。”

“最厲害的還是金榜之人,他們是這次舍試的前五名,可以首接免堂試,算是一考成師了。”

“咱們可不敢奢求什麼一考成師,能在青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就很滿足了。”

“金榜?”

蔡元芳心裡正納悶,機敏的於帛玟眼神卻率先把視線轉到了承賢寺的大門前。

“啊!”

於帛玟驀地驚叫起來,眼睛首愣愣地瞪著承賢寺的大門。

蔡元芳也循聲看去,待看清了大門前的情形,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像是西月擁入懷中的春風,明媚又攜著不可拒絕的暖意,溫柔又自信。

“我就說我很優秀。”

蔡元芳心裡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