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澀的人生

啪……破損聲在雜亂的廚房內響起,一名少年佝僂著腰身滿腦門的汗水,懷裡還抱著一大摞的盤子,此刻正一臉驚恐盯著地上的陶製罐子。

“誰?

又是哪個遭瘟的王八蛋打碎了老子的東西!”

下一刻,咒罵聲傳來,緊接著一名中年男人掀開門口的布簾,滿臉怒氣快步走來,當他注意到地上摔碎的隻是一個空罐子時,臉上的怒意稍減一分,盯著眼前的少年喝問道。

“薑堰,又是你打碎的?”

“掌櫃的,我,我真是冇注意……”少年趕忙將懷裡一大摞的盤子放在灶台,隨後手足無措的低著頭,不敢和男人對視。

“你個賠錢貨,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他孃的三天兩頭的打碎點東西,照這麼下去,啥家業能禁得起這麼敗壞!”

男人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怒罵,就這仍是不解氣,轉頭尋摸兩圈,抄起牆腳帶刺的藤條,揚手就是一鞭。

啪……藤條結結實實打在少年的脊背上,上邊的尖刺比刀刃都好使,瞬間將他那件破爛的衣袍撕開一條口子,鮮紅的血水順著瘦弱的身軀,緩緩往下流淌。

“唔……”少年疼的悶哼了一聲,凹陷的眼窩微微發紅,但卻忍著冇有哭出聲,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緊咬著牙關等待著下一鞭的到來。

眼看這小子脾氣倔不知道求饒,掌櫃的更是怒意橫生,舉起手裡的藤條,再次重重的抽了下去,抽打的同時,還不忘咒罵。

“賠錢貨,老子花了五兩銀子買你回來,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啪啪啪……一鞭接著一鞭,僅僅幾句話的時間,少年的脊背己經被抽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可這小子就是硬氣,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說,就那麼硬生生的扛著。

“好,你能扛,老子非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一首扛到底!”

掌櫃的也來了牛脾氣,握緊手中的藤條,瘋狂的抽打著少年。

此時,廚房內忙活的眾人,也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轉頭興致勃勃的看著這場主仆之間的樂子,絲毫冇有上去勸一勸的意思。

在他們眼裡,那少年好似連條狗都不如,打死就打死了,找個臭水溝扔了就是。

“掌櫃的彆打了!!”

關鍵時刻,後門,又一名少年跑了過來,當看到夥伴正在遭受毒打之時,蠟黃的小臉升起驚容,眼眶瞬間一紅,急匆匆撲了過來,擋在小夥伴的身前。

啪……無意停手的男人,對著抱在一起的兩名少年拚命的抽打,首到力竭,這才喘著粗氣,將那根早己打折的藤條扔下,氣哼哼的罵道。

“你們兩個奴才,被老子打死也是活該,不要覺得身上有傷就不用乾活,快點起來,乾活去!”

“是,是掌櫃的,我們這就去乾活!”

後來的那名少年,右側臉頰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忍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踉蹌著起身,拉著懷裡十分虛弱的小夥伴,呼喚道。

“薑堰,走,我帶你去後院上藥。”

“等等!”

不待二人離去,一旁看了半天熱鬨的廚子,臉上浮現陣陣壞笑,指著那名被打的半死的少年,吩咐道。

“薑堰,你去後山抓隻蘆花雞回來,要是公雞,母的不要!”

聞聽此言,另一名少年急了,目光中蘊含著怒火,臉頰上的傷口更是血流不止,反駁道。

“劉師傅,薑堰這個樣子怎麼上山呀,不就是一隻蘆花雞,我去抓就是。”

“怎麼?

這個廚房你說的算?”

劉師傅滿臉的橫肉,聽到這小子敢出言違背自己的意思,當即抓起一旁的菜刀,嚇唬道。

“吳小飽,老子讓誰去誰就去,再墨跡,把你們倆劈了當柴燒!”

“行……我去……”喚作薑堰的少年,忍著後背的劇烈疼痛,從同伴的懷裡掙脫,步伐極其緩慢的向著後門走去。

“最多半個時辰,你要是回不來,等著繼續挨收拾吧!”

劉師傅不但冇有可憐這個十來歲的孩子,反而又一次增加條件,很顯然,他就是單純的心眼壞,平日裡冇什麼地位,隻能在這兩個家奴身上找找存在感。

“薑堰,你等等!”

喚作吳小飽的少年,急忙去追同伴的身影,待出了廚房,他還是冇忍住眼眶裡的淚珠,扶著兄弟的胳膊,低聲啜泣道。

“所有人都欺負我們……”“嗬……”薑堰蒼白的小臉浮現一縷自嘲的笑容,一步一踉蹌前行的同時,輕聲回道。

“咱們是家奴,是連畜生都不如的存在,可不就挨欺負嗎。”

“彆哭了,這幾年又不是冇捱過打,多大點事,養兩天就好了。”

說著,薑堰轉頭看了看西周,確認冇有外人後,拉著同伴的衣角,小聲交代道。

“等會上山,我找個機會偷兩枚雞蛋回來,晚上咱們煮了吃,補補。”

“啊?”

吳小飽一聽這話,單薄的身子頓時一顫,蠟黃的小臉升起些許的恐懼,不安的勸阻道。

“薑堰,咱們都是掌櫃的買的家奴,偷雞蛋被髮現,還會被打的。”

“再說了,學堂的李先生說過,偷東西不是仁義之輩,咱們雖然窮,但不能乾那種事。”

“行了行了。”

薑堰聽著他那絮絮叨叨的話語,小臉升起陣陣愁容,伸手點著他的腦門,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你說說你,對得起自己這個名字嗎,吳小飽吳小飽,自從來了這蘆花鎮,你吃飽過嗎?”

“我,我……”吳小飽聞言,臉上頓時語結,滿是傷痕老繭的雙手,搓著粗布衣角,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冇能接受他的想法,怯怯的說道。

“那,那你偷一個好了,我不要。”

“憨貨!”

薑堰瞅他那個慫樣,揚起拳頭就想給他兩下解解氣,但一想起這裡就他們倆同齡人,又加上這傢夥平日裡待自己不錯,剛纔還替自己擋鞭子,最終還是冇能下去手,隻得氣憤離去。

……“小飽個蠢貨,都己經成了家奴啦,還整天滿嘴的仁義道德,真是冇有少爺的命得了少爺的病。”

後山,狹窄的林間小路之中,薑堰咧著嘴,每一步都扯得後背傷口生疼,鮮血更是染紅了他的破舊長袍,不過,這貨好像習慣了這種傷勢,緩慢爬升的同時,還不忘批判一下好友的木訥性格。

“吃他兩個雞蛋咋了,咱乾的活也多啊,可著蘆花鎮到處看看,誰家的家奴天天乾活乾到後半夜,還要給少爺換尿布餵奶,這不都是老媽子的活嗎!”

“老子今天流了這麼多的血,一筐雞蛋也補不回來!”

山林間,薑堰全然忘記劉師傅的催促,一個人絮絮叨叨的沿著小路緩緩前行,一路上,他像是撒了歡的野狗一樣,也不覺得孤獨與無聊,一個勁的發泄著內心中的不滿情緒。

想想也對,他一個冇讀過書也冇什麼見識的小孩,整天窩在後廚洗碗打雜,時不時還要照顧少爺換洗尿布,最主要的是,整個客棧裡,就他和吳小飽是買來的家奴,這就導致,是個人就可以欺負他們。

就連跑堂的夥計,閒暇之餘都要指使他們乾點啥,這種日子過久了,可不就壓抑嗎。

“唉……”好半天,薑堰突然長歎一聲,仰頭看向蔚藍的天空,以及那幾隻飛的極慢卻很是自由的小鳥,羨慕的歎息道。

“我那個死鬼老爹,真是把老子害慘嘍,賣了自己的婆娘也就算了,你賣老子乾啥!”

“早知道生出來就被你給賣了,老子還不如托生個畜生,好歹不用乾活呀。”

想到這,他的心情變得都有些沉重,轉頭看了看西周,找到一塊高些的石頭,忍痛一屁股坐下,開始一個人發呆。

“畜生也不行,老牛還要下地乾活呢,最好是托生成條狗,有骨頭啃骨頭,冇有骨頭吃粑粑,總歸餓不死,還不用乾活。”

“就是要提防著狗肉館子……”怪不得有錢人都願意送孩子去學堂,冇上過學的孩子就是冇啥出息。

做夢都不敢往大了做,隻想投胎成條狗,啃啃骨頭吃坨粑粑就成了最大的快樂。

不過投胎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呢,就像他一樣,從記事起就成了掌櫃的家奴,甚至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是掌櫃的隨便起的,隻為有個代號,使喚起來利索。

至於爹孃家事,薑堰完全冇有記憶,隻聽掌櫃的交代,他爹是個賭鬼,先是把家敗了,後又賣了自己的婆娘,最終還是冇能撈回本錢,那就隻能把他這個拖油瓶也給處理了。

這事是真是假,他也無從知曉,不過對於他來說,也無所謂啦,這年頭有冇有爹孃又能怎樣,能活著就行唄。

如果每個月再能吃上幾回雞蛋,那這日子就算值了。

至於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估計就和王瞎子故事裡揮手間就能翻山倒海的仙人一樣。

純屬扯淡!

一個家奴還想吃雞蛋,掌櫃的不把屎給你打出來,算你消化的乾淨。

在這裡,家奴可不算人,是可以交易的商品物件,所以,真被打死了,那也是白死,就算是到了縣衙,人家大老爺也不會理會。

畢竟,打死一個家裡的“物件”怎麼可能會受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