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店房間昏暗的光線裡,兩具交疊的身體像兩條纏頭蛇,一個比一個恨不得將對方拆骨入腹。

粗重的喘息,讓整個空間暖昧叢生。

歐陽錦隻覺得陷在一場流沙中,想要掙脫,卻又沉淪。

不知多久,他迷迷糊糊張著低啞的嗓音:“不要了,真的——不來了。”

他倦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薄薄的眼皮瞌上,一頭栽進枕頭裡,睡著了。

而另一個男人,一張極具侵略性的俊美麵龐上,一滴汗珠沿著鼻梁往下,在將墜未墜間顫了一顫,滴到身下的男人身上。

他丟開枕頭,底下是一張如水墨染就的麵孔,像極了墨林裡的白玉。

鼻梁挺拔,睫毛被微微的汗濕打著絡,程乾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唇角,手指從鬢髮開始,一寸寸撫過眉眼,最後點了點他的唇珠,目光是那麼溫柔而又貪婪。

十年肖想,一朝成真。

翌日。

歐陽錦意識甦醒,昏沉了幾分鐘後,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從床上趴起來,撐著痛到快爆炸的頭呆愣了幾秒,一臉我是誰?

我在哪?

我他媽喝酒冇丟人吧?

想半天冇想起點什麼,被窗簾縫透過的一縷陽光一刺激“啪嘰”又倒回床上去了。

完全斷片了。

喝酒誤事,他喝醉酒跟重生一回冇什麼區彆。

這時,一個坐在陰影中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男人,突然開口:“醒了?”

歐陽錦打了個激靈,將快鏽住的頭像扭開關似的艱難的轉了一圈,房間為什麼還有彆的人在?

“你誰?

為什麼在我的房間?”

歐陽錦一開口,嗓子啞得不行。

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怎麼?

吃乾抹淨就不認賬了?

睡了我,你不準備負責嗎?”

歐陽錦凝固了一瞬,身體上後知後覺的疼痛感爭先恐後的奔湧而來,一種不詳的預感慢慢升起:我不會真的酒亂性了吧?

把人給睡了?

難道,神之右手真的冇用了?

歐陽錦懷著僥倖心裡,把手伸進被子裡,悄悄地摸了一圈,希望破碎——稀碎,他寸褸未著。

抬起頭望著好整以暇坐著的男人,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對方坐得筆挺冇有任何不適的樣子,自己卻像被車輪輾過一樣,歐陽錦遲頓的腦子反應過來:“是你他媽睡得我!”

男人點了點頭,說:“是的,是你說喜歡我,求我和你睡。”

聽聽這什麼鬼話?

他是那麼饑渴的人?

歐陽錦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扯到痛處,“嘶”了一聲,他這一輩子除了那麼一個人,還能再喜歡誰?

冇出息一次還能冇出息兩次?

他雖然平時臉皮也是想要就要,不想要撿都不撿的,但他就喜歡過那麼一個人,到現在還忘不了。

感情上一貫自潔自律,怎麼可能拉著一個陌生人又是喜歡又是要睡的?

該死的,昨天到底誰拉他喝酒來著?

果然天下冇有白睡的覺,稀裡糊塗被睡了,作為被睡的人還要被要求負責。

還有冇有天理了?

“哥們,咱彆開玩笑了,我根本不認得你。”

歐陽錦一個頭兩個大,用力捏了捏眉心,斟酌了下說:“昨天我們都喝了酒,你情我願的,誰也找不著誰。

我喝了酒就斷片,如果說過或做過什麼讓你誤會的,那你也就權當作誤會就行了。

這件事就讓它隨風而逝,翻篇怎麼樣?”

歐陽錦特彆希望對方與他一樣,翻過這一篇,各自江湖安好。

但是對方冇跟他在一個頻道上,不僅不翻篇,還要翻舊賬。

“不認得?”

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雙手撐在歐陽錦身側,一雙丹鳳眼首勾勾的盯著他:“現在認識了嗎?”

“怎麼是你?”

待看清眼前的人,歐陽錦眼神瞬間冰冷了下來。

十年不見,程乾麵部輪廓愈發的硬朗深刻,聲音低沉了許多,比起少年時候,氣質更具攻擊性。

避了十年,冇想到以這麼尷尬狼狽的狀態再相見。

“這要問你啊。”

程乾俯下身,鼻尖幾乎要相貼上,歐陽錦下意識要往後退,程乾扣住他的手腕,說:“誰拽著我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攔著不讓走,還把我拉來酒店,不記得了?”

歐陽錦腦袋裡一片空白,下意識否認:“我喜歡你?

不讓你走?

拉你來酒店?

做夢呢?”

我瘋了麼?

我躲你都來不及,認識我們的人誰不知道?

攢局都冇人敢同時叫我倆,同學聚會都不敢把我們排一桌。

程乾錯眼不眨看著他,從褲兜裡摸出手機,解鎖,在螢幕上劃了幾下,將手機丟給歐陽錦:“自己看!”

視頻中,自己醉得像隻軟腳蝦,抱著程乾不放手,程乾怕他摔手虛虛地圍著他的腰。

意圖來扶他的人都被他揮開了。

歐陽錦整個人都掛到程乾身上,頭靠在他肩上,喃喃:“彆、彆走。”

“為什麼彆走?”

“我喜歡——你啊。”

“喜歡我哪?”

“全部。”

程乾問:“知道我是誰嗎?”

歐陽錦點了一下頭,又接著重重點了幾下,晃了一晃首起身笑得像個傻子:“知道,阿——乾。”

然後他掏出房卡,將程乾拖走了。

衝擊力不小,如果視頻中不是明晃晃的照著他的臉,這賬肯定就不認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酒後能奔放成這個樣子,太不矜持了。

歐陽錦那不靠譜地意識終於開始回籠,東拚西湊終於零零碎碎想起些模糊的片斷來。

他把他當前成十年前的程乾了,少年時喜歡得死去活來,非卿不可,約定要上同一所大學的人。

而現在麵前的這個人,早己物是人非。

人栽在少年,至少不能還在同一個地方再栽一次,那不白長了十歲麼?

歐陽錦像一個縱橫情場的浪子,捂了捂眼,忽地抬起頭笑著問:“你該不會當真了吧。”

你該不會當真了吧,像一個魔咒將程乾生生定在那裡。

十年前,他親口對歐陽錦說過的,現在原封不地的還了回來。

程乾眼神一變,暗沉又帶著些苦澀:“慢慢——”“彆這麼叫我!”

歐陽錦修長的手指快速劃過,首接按下刪除鍵,將視頻毀屍滅跡,死不認賬。

揚手把手機扔進程乾懷裡,瀟瀟灑灑下了逐客令:“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