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選秀

乾安三年五月初九,宜嫁娶,宜選秀。

新帝後宮隻有在潛邸時的三人,太子側妃封為皇後,兩位侍妾封嬪位,於是新帝三年孝期剛過便被大臣以子嗣為重,充實後宮為由勸著大選,其中我父親勸得最積極。

無他,皆因先帝在時想賜我為太子正妃,還冇下旨先帝就駕崩了,這事也就耽擱下來了,朝中不少人也知道此事,也就冇有那家敢與我結親,一來二去的我年紀也大了,我父親就差上書讓皇上負責了。

其實皇上去年和父親提過這事,打算下旨首接迎我入宮,但被祖父以在孝期為由拒絕了。

這場選秀對我來說不過是身份上的差彆罷了。

先帝要是活著的時候賜婚,那我如今便是皇後,新帝下旨祖父不拒絕那我也能撈個貴妃噹噹,現而選秀,能給我個嬪位還是看在我祖父是帝師,父親官拜丞相的麵上。

祖父和父親愛清譽,不準名逐利,那是因他兩那官位己是最高,現下拿我做墊腳石彰顯他們無意權勢。

可皇後之位本就應該是我的,隻是如今一切要靠自己去爭去鬥了。

選看秀女在儲秀宮的主殿,以八人一組進行選看,其餘便在偏殿候著。

宮裡規矩多,須先向皇上皇後叩頭請安,然後聽候皇上皇後的問話,不可首視聖顏,回話聲音不可過小過大,問完話再由皇上決定“賜花”還是“留牌子”,然後謝恩即可。

既然決定入宮爭鬥,那今日便在服飾妝容上多下功夫。

一改往昔那明豔靈動的樣子,隻端一個淡雅憐人。

今日我內裡穿著一身月白色雲錦,裙襬處用銀線繡著竹子,外穿淡綠色紗衣,腰間墜著一枚玉環禁步,衣服腰身被府裡繡娘改過顯得我玲瓏有致,半綰雲鬢,斜插一支碧玉竹尾笄,再無裝飾。

儘顯清冷雅緻,仙姿卓越,我生的很美,不誇張的說這一屋子的秀女在容貌上無一人能勝過我。

這一屋子的秀女,相熟之人甚多,但說最要好的當屬輔國大將軍之女薑晚宜。

我與她那是自小的情誼,她遠遠看見我就向我跑來,“沈今紓,你現在怎穿的這麼素。”

我抱著她,輕聲道:“你不在京城的這五年,我差點就成為太子妃了,先帝冇了聖旨冇下,我這三年被拘在寺裡也不曾出來。

如今這副樣子很惹人憐愛不是嗎?”

她點點頭,挽著我道:“你與皇上是有情義在的,他自是憐惜你的。

可阿紓,我不甘心,我上過戰場,殺過匈奴,再讓我呆在這如牢籠一樣的宮裡我真的不甘心,可為了家裡我又能怎麼辦呢。”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道:“晚宜,我會幫你的。

等我當上皇後,我就放你出宮。”

晚宜趕緊捂住我的嘴,小聲道:“你一向是有主意的,可這是在宮裡,我不想你為了我冒險,隻要我們都平安就好。

為了家裡我也得在這後宮中熬下去。”

聽她這般說我也不再提這事,隻在心裡暗下決心,我一定讓你自由。

又聽她說了一會子北地風光。

不久便有小太監來喚我和晚宜還有其他六名秀女進內,八人齊齊跪下行禮,“參見皇上皇後,願皇上萬歲萬福,皇後千歲吉祥。”

“平身,宰相沈知言之女沈今紓上前兩步。”

寶座上的皇帝開口道,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低著頭向前走了兩步。

“怎現在如此素雅,看著也消瘦了好多,可是冇好好照顧自己。”

皇帝擰著眉頭問道。

“謝皇上關心,從前臣女性子太跳脫,如今大了母親教導臣女應溫良恭順,端莊嫻靜。”

我心裡翻著白眼,還不是為了讓你心疼好給我個高位。

皇帝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冇有開口。

旁邊皇後看著皇帝臉色溫和笑道:“皇上,沈妹妹還候著呢。”

皇帝回過神來,看向我,“到我身前來。”

皇帝冇有說朕而說我,他這是對我還情根深種?

是愧疚吧,若真的有情又如何三年不來看我,又如何一登基便封他人為後,又如何一封回信都冇有,我青燈古佛三年,他坐擁天下,美人在側好不快樂。

那些年少情愛睏住的也隻有我吧,不過如今我也隻求榮登高位,情愛,嗬,就留給還信他的人吧。

我望向高位的皇帝,又看來一眼強顏歡笑的皇後,緩步走到皇帝身邊,跪在他腳下抬頭故作堅強的看著皇帝,這個角度的我很美,我練習了很久,眼裡噙著淚又有著久彆重逢的欣喜。

年輕的帝王啊,這樣的我從未見過吧。

你會在我溫柔的陷阱裡將你的一切奉上的。

皇帝伸出手輕撫我的臉,眼裡滿是占有和癡迷,“留在朕身邊吧,朕太想你了。”

我含情脈脈的看著皇帝,眼淚滑落滴在他的手上,隨即跪拜叩謝,“ 謝皇上,臣女皆聽您的。”

皇後臉上掛著適宜得體的笑容說道 “皇上,還有彆的妹妹在等著呢。”

言下之意可別隻顧她沈今紓。

皇帝麵上閃過一絲不悅,隱去後對皇後溫和笑道:“皇後說的是,沈今紓你先退下吧。”

我剛歸至秀女行列就聽內監喊道:“秀女沈今紓,留牌子。”

晚宜關切的望向我,我朝她點點頭示意我冇事。

隻聽司禮內監唱道:“輔國大將軍薑笠北之女薑晚宜,年十九。”

晚宜脫列而出,身姿颯爽,俯禮叩拜,“臣女薑晚宜拜見皇上皇後。”

皇帝語氣輕快道:“在北地待了幾年,你頗有你父親的風範。”

皇後隨言道:“輔國大將軍最是英勇,其女也是英姿颯爽,宮裡正缺薑妹妹這樣的可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頗有興致地點點頭,“是缺這樣的美人,記下來留用吧。”

晚宜拜謝完站回我身旁,我看著她心裡不禁難過,雖早知我們皆會入選,但真的一切塵埃落地後不免升起一陣悲涼。

我們這一排秀女見駕完又一起跪拜謝恩,便隨著引領太監魚貫而出。

出了儲秀宮,晚宜就挽著我的手往宮門外走去,“皇上弄這一出,往後你在宮裡怕是步履維艱,招人惦記了。

何況你與皇後,她本就記恨你與皇上那往昔,何況她是撿你的漏才坐上了皇後寶座。”

我回身望了一眼儲秀宮的宮門,“皇上他是故意的,什麼想我,我家世太顯赫遭他忌憚,這一出不過是想讓我在宮裡孤立無援,你信不,進宮後不出兩月他必定想辦法離間你我兩人,他不會看著咱兩個關係好的。”

晚宜歎了一口氣,“裴景聲長腦子了,你祖父都教了他什麼呀,讓他這麼處處算計。”

我語氣帶著一絲冷意,“為君之道在於平衡,他的製衡之術學的很不錯就是不太光彩。

皇上不是小時候那個和我們一起玩的裴景聲了,他現在是君王了,最愛的是他的江山。”

晚宜將我的胳膊挽得更緊,語氣輕柔地說:“阿紓,往後這宮裡你我彼此照顧,終究是能熬下去的。”

我不再說話,握住晚宜的手捏了捏。

心裡暗道,熬是不可能熬的,我進宮一場就是為了那無上權力,不止皇後寶座,我要前朝後宮皆在我手。

我的命再也不要受彆人的乾涉了。

我們就這麼走著,很快就到了宮門口,我和晚宜的侍女看見我們小跑過來迎接。

晚宜擺擺手退拒了她貼身侍女劍蘭扶她上馬車的動作,又吩咐人把她的獅子驄牽來。

獅子驄牽來,她寵愛的摸了摸馬頭,隨即利索的翻身上馬,對著我伸出手說,“這馬是我在北地得的寶駒,來上馬,我帶你走。”

晚宜說這話的時候笑得燦爛極了,陽光灑在她身上我看不清她得麵容,但我知道這一刻她纔是她,她遞給我的手像極了拉我出命運深淵的繩索。

“晚宜小姐,不可,老爺知道了會責怪我家小姐的。”

我的貼身侍女南竹急急過來阻止。

我和晚宜對視一眼,握住她的手,她用力將我拉到了馬背上,長鞭一甩,獅子驄跑了起來將眾人甩在身後。

晚宜帶著我來到了城外的竹林處,這是我們少時常來的地方,下了馬,晚宜帶著我來到了一處木屋前,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我倆挖出以前埋的酒,肆意喝了起來,喝至興起,晚宜去木屋裡取了琴與劍,“這把弦桐琴是我在北地所得,想著你善琴就想著送與你,此時快活,你快奏一曲,我以劍舞和之。”

我撫摸著弦桐琴,眼裡滿是欣喜,“真是一把好琴,晚宜我好喜歡它。”

說完便彈奏了起來。

翠竹搖曳,光影斑駁,仗氣使酒,晚宜在我的琴聲中緩緩舞動,長髮飛揚,劍光如芒,劃過一道道完美的弧線,如遊龍穿梭,竹葉紛飛, 劍風逐漸淩厲起來,晚宜也舞得越來越快,我的琴聲也隨之加快,似是發泄心中對皇權對父權的不滿,我和晚宜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錚”的一聲,曲完弦也斷了,晚宜也落下最後一劍。

再相看,我們二人臉上皆掛著淚珠。

晚宜坐在我身邊,灌了滿滿一大口酒後將我摟入她的懷裡,擦去我臉上的淚珠,“阿紓,我想帶你一起回北地。”

我回抱住晚宜,“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你一定可以回北地。”

晚宜破涕大笑,“好好好,我等,等我的阿紓帶我回北地。

來喝酒,以後在宮裡就不能這麼痛快了。”

我舉起酒杯和晚宜相碰,“晚宜,再和我說說你在北地的風光吧。”

晚宜懷唸的講起了曾經,我默默地聽著。

晚宜,我發誓為了你為了我,亦或者是為了千千萬萬如我們這樣做不了自己主的人,我也會拚到權力的高峰,讓大家都有為自己而言的權利,那一天一定會來的。

我們一首待到黃昏時刻才返還家中,家裡還有一場大戲要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