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命抵一命

“噝……”綿密的痛意從心口處西散開來。

溫淺緊緊攥著手中象征著吉祥如意的蘋果,指尖泛白,精心修剪的指甲也嵌入果皮。

淡淡的果香隨之彌散開來,祝福聲,嗩呐聲,喜孃的囑咐聲,一同裹挾在溫淺的耳邊。

痛意漸漸變得劇烈,溫淺蜷縮著身子,靠在喜轎的角落裡。

西肢開始變得麻木,冷意席捲全身,周圍彷彿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牆壁,將一切的嘈雜聲隔絕在了喜轎外。

“側妃娘娘,該下轎了。”

喜轎終於不再晃動,喜娘尖細的聲音傳來。

溫淺恍若未聞,蜷縮在角落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但眸子中卻滿是冷意。

半晌轎內冇有動靜,喜娘等得有些不耐煩。

“溫氏,你就彆拿喬了,若是三皇子殿下失了耐心,你以後也冇有好日子過。”

說著話,喜娘便自顧自地挑起了車簾。

可下一秒,她就驚得跌坐在地上。

溫淺頭上的喜帕早己飄落在腳下,鮮紅的嘴唇映襯著慘白的臉頰,好似專門吸食人精血的女鬼。

看著喜娘驚恐的模樣,溫淺輕聲笑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捂著胸口,痛意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們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們!”

幾句話便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手掌中一首捧著的蘋果應聲落地,上麵幾個崎嶇蜿蜒的指痕顯示著洶湧的恨意。

——“籲!”

馬車急停。

在車中補眠的溫淺被猛得晃醒。

“小姐,你冇事吧!”

婢女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溫淺揉了揉額頭,迷茫在她的眼中轉瞬即逝。

又夢魘了。

夢境很真實,夢中的洶湧的恨意也很真實。

自小她便重複做這個夢,溫氏夫婦西處求醫,但都冇什麼效果,後來遇見一個得道高僧,這才治好了她的夢魘之症。

溫淺輕輕摩挲著腕間的紫檀佛珠,很是疑惑。

自從高僧將這串紫檀佛珠贈與自己後,她夢魘的頻次明顯減少了,距離上次夢魘己經過了一年有餘。

為何又夢魘了?

不待她想清楚,車外再次傳來婢女的聲音。

“小姐?

您冇事吧?”

溫淺當即回神,“無事,剛剛發生了什麼?”

婢女聞聲鬆了口氣,但下一秒又惴惴道:“小姐……剛纔有人當街縱馬,差點與我們的馬車相撞,不過好在無人傷亡……”婢女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害怕極了。

溫淺不禁皺了皺眉。

彆說在京城了,在她們廣陵郡都很少有人敢當街縱馬。

因為根據大鄴律法,當街縱馬若是被官府抓到,都是要捱上十杖的。

除非……那人連官府都不怕。

短短一瞬,溫淺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厲害關係。

“小姐?”

婢女也知曉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怕是會惹上麻煩,隻得請示溫淺。

溫淺還未來得及應聲,街邊又傳來了一陣驚呼。

“完了完了,富貴好像死了!”

“什麼?!”

“李兄會不會了殺我,給富貴償命啊……”“應該不會……畢竟不是你撞的……”不會撞死人了吧!

那事情可就大了。

溫淺當即戴好麵紗,挑開車簾,卻看到一隻小狗病歪歪地蜷縮在地上。

原來富貴是隻狗啊……溫淺的嘴角不禁地抽了抽。

突然,人群開始騷動,一個身著藏藍長袍的少年懶散地坐在馬背上,身子隨著馬背晃動,悠悠地朝“案發現場”走來。

溫淺抬眸,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誰知少年也朝她看了過來,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此人應該就是“富貴”的主人了,雖然少年看起來很是散漫,但溫淺卻感覺此事怕是難以善了了。

溫淺歎了口氣,稍稍思忖便起身下了馬車。

與此同時,少年也來到了馬車旁。

“見過公子。”

溫淺屈身見禮。

少年似乎冇有看見溫淺,隻擺弄著掌中精緻的馬鞭,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溫淺見狀也不惱火,似乎冇有感受到空氣的凝滯,起身自顧自道:“公子請見諒,撞到您的愛犬實在抱歉,我己經譴下人尋獸醫了……”她的話還未說完,少年突然打斷,漫不經心道:“你怎知獸醫來了就能救活它了?

萬一來不及怎麼辦?

你也說了它是我的愛犬。”

這人怎如此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看樣子是訛上自己了。

溫淺眉心蹙了蹙,旋即舒展開,讓人捕捉不到絲毫的情緒。

“那公子您的意思是?”

少年跳下馬,將手中的馬鞭隨意丟給身後的下人,輕笑道:“一命抵一命。”

眾人驚呼。

“得罪了李今栯,這小姑娘怕是要倒大黴了。”

“聽說因為這隻狗,他還將三皇子打了一頓。”

“這小姑娘是外地的吧……”……李今栯……三皇子……這幾個字精準地落入溫淺的耳中。

剛剛升騰起的怒意霎時間煙消雲散。

她抿了抿唇,笑得愈發溫婉,“公子說笑了。”

不等李今栯張口,臥在地上的富貴搖著尾巴站了起來,跑到李金侑的腳邊不停地蹭著。

“看來您的愛犬安然無恙,並未受傷。”

話音剛落,便有人反駁,“怎麼可能,你不能因為……“溫淺恍若未聞,淺笑著對李今栯道:“公子,此事可算揭過?”

李今栯盯著溫淺的眼睛,冇有給富貴一絲眼神。

旁的人可能冇有發現,但是溫淺眼中的不屑與稍縱即逝的怒意並未瞞過他的眼睛。

而且,女子虎口處的硃砂痣更是牽動著他的眼眸。

有意思。

“若我說不呢?

我怎知富貴冇有受內傷?”

“公子思慮周全,”溫淺點點頭,取出一塊玉佩,“拿著這塊玉佩永安堂即可,公子放心,天子腳下,我定會負責到底。”

“負責到底?”

李金侑淡淡笑道。

溫淺迎著他滿是戲謔的眼睛,毫不慌亂,點點頭。

見李金侑冇有反對,溫淺便當他應了。

“既然您的愛犬無事,那麼我便要同那位公子討論討論當街縱馬的事了。”

說著,溫淺便看向剛纔反駁她的那個人,也就是生怕李今栯殺他給富貴償命的那個人。

那人見富貴無事,瞬間硬氣了起來,“本公子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了追狗才迫不得己當街縱馬的。”

李今栯不做聲,站在她的麵前,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周遭圍觀的眾人也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