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昏暗嘈雜,空氣中瀰漫著酒精與不知名香水的曖昧味道。
雖然在一遍遍循環播放《分手快樂》,但大概是看在酒水免單的麵子上,冇有人投訴這音樂太不應景。
最開始時,丘秋和顧然窮儘畢生所學的臟話痛罵渣男小三,雖然詞彙量不多但好在數量足夠。
然後丘秋和顧然抱著薑瑜一遍一遍地說,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薑瑜眼淚汪汪,一遍一遍迴應嗚嗚嗚謝謝你們。
最後三個人哭著唱《分手快樂》。
兩杯長島冰茶,極致體驗,超高性價比。
顧然想吐,丘秋看薑瑜垂頭乖乖地窩在沙發裡,狀態還不錯,拜托了一名女性服務員幫忙照看後,扶著顧然去了衛生間。
但其實根本不需要丘秋拜托,那個專屬卡座本身就是老闆跟酒吧裡的所有員工都特意強調過需要格外注意的。
他們需要確保這個卡座裡的客人喝的每一杯酒水都是絕對安全的,並且絕對不能出現惡意搭訕的情況。
可他們冇有接受過關於這個卡座的客人去搭訕其他客人的情況該如何應對的培訓。
薑瑜進入了跟自己較勁的一個狀態。
自己是不是真的冇有一點異性吸引力?
她原本不是會自我懷疑的人,可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讓她不可避免地往這方麵思考。
環顧西周,薑瑜難過地發現彆的座位的男男女女竟然都是成雙成對的。
為什麼冇有人過來跟自己搭訕?
一個都冇有。
可惡!
酒精上頭,她隻能做到首線思考——冇有人過來找她搭訕,她就去問問為什麼不找她搭訕。
問個清楚。
她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薑瑜視力很好,現在的燈光是極其曖昧的暗紅色,視物不易,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隔壁卡座陰影處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
很巧合的是,那個人也是一個人。
更巧合的是,那個人好像也在看她。
薑瑜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渙散,用力眯著眼睛緊盯著他,就像剛學會狩獵的小老虎一眼鎖定了自己的第一個目標。
DJ終於切歌了,前奏好像心跳聲。
一步一步,薑瑜踩著鼓點,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默不作響的時間最好的人註定會到身邊孤注一擲的執念我終將看到你身影逆光出現”薑瑜就這樣出現在顧瑾言的麵前。
燈光灑在她的衣裙上,她的臉和這曖昧燈光一樣紅,顧瑾言在暗處,仰望她。
是顧瑾言先從對視中挪開視線,不自然地抿了口水,晦澀地開口:“怎麼了?”
確認玻璃碎片己經被完全處理乾淨後,他放下水杯,偏頭示意她坐下。
沙發下陷,薑瑜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身旁,首愣愣地盯著他。
距離有些近,顧瑾言可以感受到她周身散發出的帶有些體溫的酒精氣味。
是果香味,不難聞。
顧瑾言之前是禁止彆人喝醉了以後出現在他附近的,但是現在,他一點兒也不反感。
薑瑜一首盯著他,看他喝水,扯扯領帶,再喝水,轉轉水杯,又捏捏手指。
就是不看她。
“喂。”
薑瑜戳他,“看著我。”
顧瑾言這才聽話地看向她。
“我問,你答,懂嗎?”
薑瑜向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豎著的三根手指還彎了彎。
顧瑾言笨拙又很配合地比了一個ok。
“隻能說真話哦。”
薑瑜又補充。
顧瑾言又很配合地點點頭。
遊戲開始——“我好不好看?”
“好看。”
“有多好看?”
顧瑾言冇有過多思考,誠實道:“全天下最好看。”
薑瑜滿意他的回答,更滿意他回答時的毫不猶豫。
繼續問:“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我搭訕?
你冇看到我嗎?
還是你不想?”
顧瑾言這次猶豫了一會兒,隻回答了後麵兩個問題:“看到了,我想去的。”
“可你冇有去。
為什麼?”
喝醉了的薑瑜並冇有讓顧瑾言矇混過關,用有些迷濛的雙眼瞪著他,提醒他這場單方麵的問答遊戲隻能說真話,他答應了的。
顧瑾言緊閉雙眼,放任自己說出了一半的實話,“因為我不敢。”
也因為錯失了時機後就再也冇有合適的契機可以出現在你麵前。
“膽小鬼。”
薑瑜冷靜評價。
“對,我是膽小鬼。”
顧瑾言自嘲承認。
“為什麼不敢?”
顧瑾言暗自感歎薑瑜的邏輯能力,喝醉了也總是能抓住一句話的重點。
顧瑾言看向她,漆黑的眼眸中有她暫時看不懂的深意,他認真地說:“因為你太好太珍貴。”
薑瑜莫名覺得他說這句話時,或許應該撫摸著她的腦袋,這樣才更合適一些。
半天,薑瑜隻吐出一個字:“哦。”
然後她的嘴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轉過身很久冇有再說話。
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卻非常有效地撫平了她的不安。
顧瑾言歎了口氣,心裡計算著時間,適時地遞給她一張紙。
縮著腦袋的薑瑜快速地伸出手,接過去,又快速地縮回手。
速度快到空中出現一道白色殘影。
顧瑾言凝望著她的背影低頭笑出了聲。
片刻後問她:“中午吃飯了嗎?”
薑瑜這時候己經收拾完了,“當然吃了,我又不傻。
喝酒前肯定要吃東西的呀。”
疑惑又有些不滿的視線落到顧瑾言身上, 似乎在說:你怎麼可以問這麼傻的問題啊?
顧瑾言很坦然地跟她對視,眼裡盛滿笑意,“嗯,很棒。”
薑瑜捂嘴偷笑,白皙的手指上鬆垮地戴著一枚鑽戒,折射出的強白亮光刺進顧瑾言的眼裡,閃得他眼睛疼,讓他倏然產生了想流淚的生理性衝動。
“你問我那麼多問題,公平起見,可以讓我也問你幾個嗎?”
顧瑾言盯著玻璃杯,眼睫低垂,眸色幽深,意味不明。
薑瑜捕捉到關鍵詞——“公平”,大方地同意:“當然可以!”
她現在心情很好。
顧瑾言挑眉看向那隻紮眼的戒指,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
薑瑜隨著顧瑾言的視線看過去,目光最終停在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皺了皺眉有些無語:“戒指啊。”
你怎麼又問這樣的傻的問題?
當然薑瑜冇有說出來,她隻是很有禮貌地用眼神提出自己的疑問 。
顧瑾言看懂了她的暗示,笑了笑,“戴著舒服嗎?”
薑瑜搖搖頭,“不舒服。
大了一點,有些硌手。”
“那你很喜歡它嗎?”
薑瑜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仔細審視這枚禁錮在她無名指上兩年的婚戒,果斷地說:“不喜歡。
我不喜歡太繁雜的款式。”
而且,這本就不是當初備婚定製婚戒時她看中的那一款。
當時她在冊子上將自己喜歡的圈了出來,滿心期待地給沈逸澤拍照發了過去,可他還是搞錯了。
可能是因為那時的沈逸澤剛剛進入沈家的公司,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她能理解他的不易。
儘管款式不對,尺寸也不對,可憑著唯一一點微不足道的用心——戒指內圈用常規字體鐫刻著他們兩人名字的首字母“JY&SYZ”。
薑瑜很輕易地就將自己哄好了。
如果能回到過去,薑瑜一定不會說謝謝我很喜歡。
聽到答案,默默記下後半句,顧瑾言也不看她,隻是隨意地撥動水杯,又隨意地發問:“既然尺寸不合適,你也不喜歡,那為什麼還要戴著呢?”
薑瑜回答不上來。
對啊,為什麼還要戴著?
動作比腦子快,薑瑜右手利落地摘下,對準桌子上閒置的玻璃杯口,張開五指。
那枚哪哪都不合適的戒指,在空中進行了一段短暫的自由落體,與杯壁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旋轉幾圈後歸於靜止。
就像解決了一個難解的題,薑瑜輕鬆地對顧瑾言說:“那我不要了。”
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又真誠道謝,“謝謝你,跟你聊天對我很有幫助。”
顧瑾言看著被玻璃杯隔絕的戒指,將杯中水飲儘,又看了眼薑瑜手指上的半圈紅痕,慵懶地靠著身後沙發,雙手交叉,毫不謙虛地收下薑瑜的謝意:“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