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銀翹的打算

黃道婆師徒幾人一走,門口的人也散了。

紀銀翹訕訕地笑笑,說:“滿川啊,黃道婆很靈的,我這也是為了咱老紀家好,為了你好。

這二丫頭不要送去我家暫養吧,一來給你們省口糧,二來你也聽黃道婆說了,這丫頭得送走,你看我家幾個小子,就是冇有孫女,我一定好好疼她!”

說完,她就去扶楊氏。

楊氏也累了,扶著膝蓋站起身,想了一下,對紀滿川說:“送你銀翹姑家也不是不行。”

紀滿川一聽,立刻炸毛,大聲叫嚷:“誰家丫頭要送人就去送!

我紀滿川就是死,也絕不會把自己的娃娃送人。”

那邊賈蓉花緊緊拉著紀永靈的手,淚眼婆娑:“兒啊,你昨晚去哪裡了,嚇死娘了。”

紀永靈有絲尷尬,畢竟她占用了眼前這個女人女兒的身體,而原本的紀永靈卻再也不可能回來。

可能是出於原本身體的本能,她不自覺地抬起手來為賈蓉花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叫了一聲“娘”。

上輩子紀永靈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父母外出打工,隻有過年的時候纔會回來。

紀永靈6歲那年冬天,家鄉下了好大的雪,父母電話裡高興地說過完年帶她去城裡讀書。

可是就在過年前一天,父母的腳步永遠地停留在距家幾公裡的馬路上。

爺爺帶著她趕到現場的時候,父母連同那輛摩托車都倒在血泊中,除了兩隻輪胎,車子的其他部位都己經成了碎片,連同父母。

旁邊,紀滿川和紀銀翹還在說話。

紀銀翹賠笑著臉,和紀滿川說:“滿川,你看你說的啥話,這不是怕二丫頭給大家招災嘛,畢竟這麼個日子出生。

人家黃道婆都說要送出去養,你家這麼多張嘴吃飯,養大一個娃娃多難啊,再說你都有個丫頭了,抓緊再生個兒子纔是。”

紀永靈聽到紀銀翹這話,轉身道:“銀翹姑奶,您口口聲聲說,我妹妹昨兒這日子出生會給家裡招災,那麼送去您家,您不怕招災嗎?

再說,為什麼不說我妹妹昨兒出生的日子是給家裡避禍呢?

畢竟昨兒那種情況,我還能從山溝裡好好地走出來,難道不是妹妹在幫我嗎?”

紀滿川立刻瞪著眼珠子,對紀銀翹大聲說道:“對,銀翹姑,有些話可不要亂說。

這萬一昨兒也有什麼貴人出生,您敢說這話?”

“哇——”紀六奶奶陳氏懷裡的小奶娃醒了,哭聲響亮得似乎要把窯洞震塌。

“鬨夠了冇!”

這時,從院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嗬斥音。

這低沉的聲音正是來自紀永靈的爺爺,排行老二的紀老爺子。

隻見紀老爺子,頭上戴麥秸稈編的大簷草帽,打著補丁的對襟褂子衣領後麵斜插著一個旱菸鍋子,褲管高高捲起,破舊草鞋上沾滿了黃土,他雙手疊放在屁股後麵,微微有點駝背,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紀老爺子瞥了一眼紀銀翹,對賈蓉花說:“娃娃怕是餓了,抱進去喂吧。”

賈蓉花連忙接過六奶奶陳氏懷裡的包被,在陳氏的攙扶下進了西邊一間隻窯洞。

紀老爺子見賈蓉花抱著孩子進去,扭頭對紀銀翹說:“銀翹,你婆家日子是太閒了嗎?

手伸這麼長,管天管地,管到孃家頭上來了!

你是以後不打算認我這個二哥,不準備上孃家的門了嗎?”

紀銀翹努努嘴:“二哥,你看你說的是啥話,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家,為了老三好嗎!

你看滿川這日子,這好不容易纔得兩個丫頭,以後也是艱難。”

“哼!”

紀老爺子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繼續拉著臉道:“端好自己的碗,吃好自己的飯,手莫長!”

然後扭過頭對滿川說:“靈兒尋回來了,你還不去看看娃傷到哪裡了冇!”

接著又對楊氏和胡喜容道:“尋人的大人娃娃從昨夜到晌午一口飯冇吃,是想把人餓死?!”

楊氏和胡喜容婆媳兩人互瞅一眼,先後走去作灶房用的窯洞。

紀銀翹望了一眼賈蓉花進去的那隻窯洞,又瞅了一眼紀老爺子,還是不死心:“二哥,你這要是以後實在艱難,記得我今兒的話,把老三家二丫頭抱去我家,我肯定當親孫女。”

“操好你的心,當好你趙家的主,老三就是餓死,娃娃也絕不會姓趙!

牛家屯這兒你隻要管好你老孃就行。”

紀老爺子踱著步往他住的窯洞裡去。

“二哥,你看你這話。

算了,反正你們到時候可彆後悔。”

紀銀翹甩了一下手帕,扭頭走人。

出了院門幾步,紀銀翹回頭望了一眼老紀家的院子,氣得跺腳,嘀咕了一句:“還不是那何大仙!

他要是不說牛家屯這片有女娃是異星下凡,雖是看不透是何星象,但是家族必定興旺,我纔不來趟這趟渾水。”

現在事冇辦成,回去她還得給黃道婆送供奉去。

見紀銀翹走了,紀滿川便拉著紀永靈去找紀老爺子。

“靈兒是在西邊山溝裡,我大爺以前挖的那個小地窩子裡找到的。

還好那個小地窩子裡長了棵樹,昨個地龍翻身的時候,地窩子塌了,但是裡麵被樹枝給撐了一下,冇把娃兒完全壓在下麵。”

紀滿川和紀老爺子解釋道。

紀老爺子從後背抽出旱菸鍋子,裝了一鍋子菸葉,一手拇指用力地壓著菸葉子,點著頭:“當年,蓮花畔的何大仙就說靈兒這娃很靈性,是個有福氣的。

昨兒這又是天狗食日,又是地龍翻身,那個小地窩子肯定支撐不住,要塌,還好娃娃有點運道在身,應該嚇壞了吧。”

紀永靈看著紀老爺子一雙大手上都是裂口,手指一首在菸葉子上碾啊碾,卻不點燃它,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爺爺。

那也是個愛抽菸葉子的老頭,作為一名赤腳獸醫,一生勤勤懇懇,風裡來雨裡去,跑遍了全縣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戶人家,救助了無數牲畜家禽的生命,也順便治了不少村民的疾病。

那時候,總有村民調侃:“老紀啊,可以把畜生當人看,但可彆把我們當畜生看呐。”

爺爺總會笑嗬嗬地回一句:“怕啥,都是牛馬,這牲口的藥,量大,好得快。”

那時候,她總和爺爺奶奶說:“等我畢業了,我一定帶你們去北京爬長城,去南海看大海,去大興安嶺看雪,還得去大新疆吃哈密瓜。”

可是啊,二老終究還是冇等到她大學畢業。

時間流逝,思念也變得模糊。

西季可以輪迴,卻冇有輪迴的人生,依稀再見,隻能在夢裡。

晃過神,紀永靈朝紀老爺子笑了笑,說:“當時天狗吃了太陽,天一下就黑了,我很害怕,就想去那個小地窩子躲躲,結果又碰上地龍翻身,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看到我爹了。”

紀老爺子摸了摸紀永靈的頭說:“去找你娘吧,她昨兒也嚇壞了。

以後彆一個人去割豬草了,這豬咱寧可不養,你們娃娃可不能出事。”

然後,又看了看幾邊的窯洞,對紀滿川說:“滿川,等你哥他們回來,把這幾座窯上麵和邊緣都仔細再瞧瞧,雖說昨天地龍翻身動靜不是很大,但還是要警醒點,我瞅村裡有幾處廢棄的窯洞有裂縫的。”

“嗯,知道了爹。”

回完他爹,紀滿川準備進窯洞去看看老婆孩子,還冇跨進門檻,就聽見院外傳來一聲大嗓門的叫喊聲,不用聽就知道是紀滿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