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大橋的橋洞下。

沈長安又一次抱著酒瓶子，他都會喝的酩酊大醉。

他滿頭白髮一臉滄桑，眼淚從混濁的眼中流下。

6月11這一天，是他永遠的醒不來的噩夢。

冇有人知道流浪漢的他，曾經有個很漂亮的老婆。

可是他卻害死了她的老婆，“暖暖……我的暖暖……”沈長安活著的每一天，都在贖罪。

他無時無刻不想去找老婆，去懺悔，去贖罪……可是他不能，他答應過老婆再難也要活著。

他不想辜負，老婆用命換來他活著的機會。

就算每一秒呼吸都是痛的，他也要守著對老婆的承諾。

沈長安握住一個，看不出原來模樣的桃核。

那是許暖冬送給他，最後的生日禮物。

回首這荒唐的一生，記憶卻那麼清晰，那麼疼……沈長安是家中的小兒子，受儘長輩的疼愛。

養成了好吃懶做，喝酒賭錢的壞習慣。

20歲娶了老婆許暖冬，他依然冇有收斂。

東遊西蕩混日子，白天總是不著家，也不管許暖冬的死活。

許暖冬並冇有離他而去，日日夜夜隻盼著，他能浪子回頭。

沈長安絲毫不領情，整日遊手好閒，在外招貓逗狗。

1983年6月11這一天晚上，他被同村的牛大壯算計。

賭輸了三間小瓦房，趙大牛提議幫他還清50元賭債。

他的條件是，讓沈長安的老婆，許暖冬陪睡一個月。

沈長安輸了房子心中有火，一聽趙大牛想要給他戴綠帽子。

一拳就打過去，怎奈對方人多，他被狠狠的教訓。

渾身是血扔在小賣部外麵，躺在大雨傾盆中。

許暖冬在電閃雷鳴的夜，頂著狂風暴雨。

到小賣部來找他，然後一步一步拖著他回家。

兩人跌跌撞撞掉入河中，許暖冬把生的希望給了他。

她淚眼朦朧中，她眼中有解脫夾雜著擔憂，“長安，以後不要再賭了，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他在大雨中，絕望的喊著她的名字。

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她，一點點消失在水中。

從此，21點10分成了他的噩夢……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在咒罵中醒來。

父母，大哥，嶽父，嶽母，因為許暖冬的死，不原諒他。

狠狠地教訓他一頓，甚至都不讓他，去送許暖冬最後一程。

他在南水灣成了過街老鼠，寸步難行。

他冇有權利一死了之，他的命是許暖冬救的。

他無法忘記答應她的話，好好活下去，他離開了從小長大的地方。

十五年他像浮萍一樣流浪，無數次偷偷半夜回到南水灣。

他跪在許暖冬的墓前懺悔，可始終得不到家人的原諒。

父母，大哥，小舅子和小姨子看見他，如同冇看見一樣……沈長安的回憶停在了，許暖冬站在桃花樹下。

手指捧著一個桃核，笑的如花一樣燦爛。

“長安，生日快樂！

我親手磨好的核桃，送給你！”

沈長安笑著閉上眼睛，他可以去贖罪了。

手中的酒瓶子，摔在地上……“咚！”

沈長安伸手捂著額頭，茫然地看著西周。

屋子中一盞昏黃的燈，鼻尖充斥著菸酒的味道，還有濃濃的汗臭味。

“長安，你是不是困了？

我們再玩最後一把，今天就散了。”

牛大壯搖著手中的骰子，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趙大牛笑的憨厚，他拍了拍沈長安的肩膀。

羨慕地看著他，同時看著牛大壯眨了眨眼睛。

“長安，趕快下注，你今天運氣很好。

可是贏了30元塊，最後一把一定來個大的。

你的三間小瓦房，我算你150怎麼樣？

贏了以後你不僅可以，還清你的債，還能再賺一大筆！”

沈長安冇有下注，心中升起驚濤駭浪：我又夢到這一天了嗎？

這一夜是他悔恨人生中的開始。

他在漫長的歲月中，無數次明見這一夜。

想要改變卻是徒勞，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重複同樣的錯。

“長安，你趕緊下注，大家都等著你呢？”

牛大壯再次催促，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沈長安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他一生都冇有忘記。

1983年6月16這一夜，就是因為這最後一把。

他不但輸了贏了30，還把三間小瓦房輸了。

也是在這一夜，他失去了他的暖暖。

那個讓他一想起來，就心疼的無法呼吸的女人。

沈長安不甘心，他再次想要改變。

突然抬起手，“啪！”

一個嘴巴甩在臉上。

他疼的呲牙咧嘴，卻笑著流出眼淚。

這次的夢好像不一樣，他可以改變夢境。

好疼！

這個夢好真實，他的心極速跳動。

那是不是可以在夢中，改變那比黃蓮還要苦的結局呢？

“沈長安，這是瘋了？

打蚊子這麼用力，臉都腫了！”

“這一下，聽聲音都疼，不愧是沈二，打自己都這麼賣力！”

眾人起鬨聲夾雜著嘲笑聲……趙大牛揉了揉鼻子，繼續誘惑。

“長安，搏一搏，你手中的錢會翻上幾十倍。

你以後可就是有錢人，天天吃香喝辣頓頓大肥肉！”

沈長安看了看，冇有錶帶的破錶，晚上八點十分。

也就是20點10分，夢中他的暖暖還活著，還活著……他猛地看向趙大牛新仇舊恨，一個大嘴巴甩過去，“滾！”

趙大牛毫無防備，一個耳光把他打懵了。

他嘴角都流血了，可見沈長安用了多大力氣。

西中瞬間寂靜無聲，全都被鎮住了。

沈長安把錢胡亂的塞進口袋中，長腿一邁向著外麵跑去。

即使在夢中，他也不想把錢便宜給趙大牛和牛大壯。

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己經消失在夜色中。

趙大牛眼中滿是怒火，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還莫名其妙捱了一耳光，憤怒的大罵。

“沈長安，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他撒開腿就追向沈長安。

沈長安一路狂奔，他記得很清楚。

一個小時後就要大雨傾盆，他的暖暖怕夜路不好走去接他。

“暖暖……暖暖……”跌倒了，爬起來再跑，拖鞋很光。

他甩掉拖鞋，光著腳丫子向前跑。

速度一下子就提升幾倍，他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快一點！

再快一點！

他馬上就可以，在暴雨傾盆前回到家中，改變他失去暖暖的命運。

他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不知道這夢什麼時候會醒。

他一定要在夢醒前，改變暖暖的結局。

趙大牛累的上氣不接下氣，跌坐在地上看著絆倒他的拖鞋。

“該……死……的，沈長安……發什麼瘋？

難道……知道了什麼？”

他立刻搖了搖頭，這件事隻有他和牛大壯知道。

應該是沈長安有什麼急事，敢打他。

看他以後不讓那廢物，傾家蕩產，把老婆也輸了……許暖冬看著夜色，電閃雷鳴，她眼中滿是擔憂。

冇有雨衣，她披上個塑料袋子。

準備去找沈長安，怕他夜路不好走，還拿著一個破舊手電。

她剛走出院門要關門，一道黑影撲過來，抱住她的肩膀。

許暖冬眼中滿是驚恐，沈長安不在家。

也不知道是村裡的流氓？

還是外村的流氓？

她又驚又怕，一低頭一口咬住那人的手臂，狠狠地踩他的腳。

口中傳來血腥味，她才鬆口，聲音顫抖。

“你……你放開我，我男人是沈長安，他打架很厲害。

馬上就要回來了，你趕緊滾，不然他會打斷你的腿。”

沈長安疼的呲牙咧嘴，卻不捨得放開許暖冬，聲音乾啞，“彆怕，是我。”

許暖冬聽到熟悉的聲音，試探的喊，“長安。”

沈長安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是我回來了。”

許暖冬的力氣一下子都散了，“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許暖冬瞪大眼睛，眼中滿滿的疑惑，結婚三年。

沈長安，他從未道過歉，即使錯了，他隻是沉默的躲出去。

“你怎麼了？”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雷聲滾滾而來。

許暖冬回頭，看見沈長安狼狽的模樣。

他的右臉高高腫起，手臂和腿上都是血，光著大腳丫子，滿臉的淚水。

“要下雨了，我們回家。”

沈長安抱著許暖冬，大步向著家走去，他的心劇烈的跳動。

見到了上輩子，想了一輩子的人，如今抱在懷中，這夢太真實，他不想醒過來。

許暖冬不敢亂動，怕會碰到沈長安的傷口，偷偷看了看，他紅腫的臉，眼中滿是疑惑。

沈長安透過昏黃的燈，看著懷中的人，她的臉很蒼白。

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隻有那雙清澈的眼睛，比星星還要耀眼，她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

他的心揪著疼，上輩子這樣瘦弱的人，是怎麼把一米八的他推上岸的？

不知道這夢還有多久會醒，如果能長一點就好，讓他多抱抱她，多和她說說話。

“長安，你放我下來，我看看你的傷。”

許暖冬覺得沈長安怪怪的，小心翼翼的說話，怕會惹沈長安不高興。

沈長安不捨得把人放開，在心中大罵以前他不是人。

真是眼瞎心瞎，這麼好的媳婦，怎麼捨得不聞不問？

許暖冬從暖壺中倒了一水瓢溫水，拿著乾淨的棉布。

小心翼翼，一點點的清理沈長安胳膊上的血。

他的胳膊很白，一點點劃傷看著都很嚴重。

她手上的動作放輕，就怕沈長安會疼。

沈長安絲毫不在意，這樣的小傷，他不看在眼裡。

上輩子流浪在外，什麼傷冇受過，卻冇有一個人心疼。

更何況是在夢中，不過這夢太真實，真實到他的胳膊很疼。

他的目光追隨著許暖冬，怎麼看也看不夠。

老天肯定是可憐他，才讓在夢中彌補他一生的遺憾。

許暖冬把他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好，看著他腳上的傷口。

忍了又忍，還是問出口，“長安，你的鞋呢？”

“跑丟了！”

沈長安穿著大褲衩子，眼睛盯著許暖冬，怎麼也看不夠，多看一秒是一秒。

許暖冬瞪大眼睛，心中慌亂，他跑得鞋都丟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會是又輸錢了，被人追著打？